『2%余额』

⭐一个平淡至极的故事

比黎斯开学忙到没时间更文,只能先送一篇澈汉小短文给大家。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篇文写着写着就成这种调子了,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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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胜澈望着墙上的名单,勉强地朝着同事挤出一个微笑,一个略带些许苦涩的微笑。

一个小职员能够奋斗多久?亦或者一个小职员的热情能够维持多久?

崔胜澈进入这家公司工作七年了,从毕业到现在,他几乎是每天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可是领导那奢侈的赏识目光却从未落到过他的身上——这次也不例外。

公司那些职位比他高的后辈总是对于崔胜澈的境遇感到惋惜,可是公司的决定他们也不能改变。企划书一次又一次被驳回,当初跟自己一同进公司的人也纷纷离开。崔胜澈有时会感慨自己的命运是否太不公,可是感慨后却只能默默打开文案继续生活。

他住在一个离公司很远的郊区公寓里,公寓狭小的空间就像是故意将他的生活挤压得更小一样,让人无法从高强度的工作中抽离。

崔胜澈站在门口,艰难地从兜里掏出那串小钥匙,然后借着手机的光亮弓着腰将金属片插入那个小小的缝隙中。

门打开的同时那夜色中的微光也熄灭——手机再一次没电。

加班没吃晚饭的他在冰箱里翻找片刻后取出几个鸡蛋,然后拿出锅给自己做了一个蛋炒饭。盘坐在桌边一手用勺子搅拌着玻璃碗中冒着热气的饭,一手在沙发缝隙里寻找着电视遥控器。

崔胜澈喜欢开着微弱的台灯看电视,因为他觉得那样更能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些。微弱的灯光将崔胜澈疲惫的身躯映照在不远处花白的墙壁上,偌大的黑影遮挡住了白墙那如同伤痕的裂纹,就像是柔弱的内心因为外表的强大而遮挡住了伤口。

突如其来的门铃声响让崔胜澈疑惑地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扶靠沙发撑起来眯着眼走到门边,在猫眼那望了望外面——一个裹着厚重衣服的男子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你好,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面对屋外涌入的寒气,崔胜澈还是不自觉地往屋内退了退。

对方惊奇地看着崔胜澈,生怕是自己吓到了他。他的睫毛上还残留着些许零星的飘雪,双唇被冻得有些失了血色。他的怀里抱着一个不大的盒子,费力地将包裹在袖口里的双手伸出,然后将盒子递给了发愣的崔胜澈。

“我……我没有快递。”崔胜澈拒绝了对方,与此同时想要掏出手机看看物流,却突然想起手机已经没电了。

对方笑了笑,热气从柔软的双唇缝隙间呼出,笼罩着原本在白雪衬托下就很朦胧的面容,“我不是送快递的,我是你的新邻居——你好,我叫尹净汉。”

莫名其妙多了一个邻居,崔胜澈才猛然想起自己隔壁已经一年没有住过人,上一次在隔壁的还是一个老太太,后来年纪大了被子女接走,屋子也就空了一年多,崔胜澈也一个人孤独了一年多。

新邻居看上去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兔子眼睛中的神情总是会让崔胜澈想起当初充满干劲的自己。不明所以地接过盒子,道声“谢谢”后就匆忙关门。

在耳旁的狂风呼啸声消失后,崔胜澈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还没有跟对方自我介绍。抱着盒子转身匆忙打开大门,却只看见了隔壁大门缓慢关上和听见那清脆的关门声。

好像又得罪人了。

直到入睡前崔胜澈才想起自己刚才收到了一个盒子。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找到被随意放在桌上的盒子,拿出小刀拆分一会儿后,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里面装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而且十分散乱——有美工刀、螺丝刀、胶带、塑料袋,甚至是还有一些没有开过而且未过期的罐头等等。

深夜的崔胜澈无奈地坐在沙发上开着盒子里的东西,有些无可奈何搞不明白这个新邻居的意图,未过多在意,只是把东西一一放回去,然后把盒子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准备回去睡觉。走到房门前又怕自己忘记,拿出便利贴写下了盒子摆放的位置,贴在冰箱上,才肯悠悠回去睡觉。

那日之后崔胜澈也没见过那个名叫尹净汉的邻居,每日的生活照旧,繁杂的工作堆满了他的时间。不断补充咖啡来维持自己的神经,却又得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它,生怕下一秒那最后一道防线就崩塌。

夜车缓慢穿梭于布满泥泞的小道上,未修剪的枝桠划过玻璃和汽车表皮,伴随着颠簸。崔胜澈喜欢坐在车的最后一排,因为那里不会有人来往,即便车厢的人并不多,但是坐在那会更加有安全感。

他的下班点向来很晚,几乎没人会在中途上车,可是今天是个例外。

提早上车坐下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跟着一个有些踉跄的身影。那人看上去并不像崔胜澈这么熟练,他跌跌撞撞地从远处跑过来,踩着司机即将关门的时间点坐上了这趟末班车,然后扶着栏杆一屁股坐上旁边的空椅,将打开的窗户用力拉上,再用力喘着粗气。

崔胜澈注意到对方时,尹净汉已经靠在冰冷的窗户上进入浅眠。他外套帽子里蹿出来的几缕头发随着车子的摆动摇摇晃晃。破旧的公交车的玻璃窗有些松动,不停地发出摇晃的声响,伴随着尹净汉的脑袋左右摇晃。

崔胜澈坐在后排看了许久,尹净汉似乎并没有因为头部的轻微撞击和玻璃窗的摇晃而有苏醒的意图。空旷的车间只剩下两人,相隔的是一条仅三步就可下去的阶梯。

早已忘记手机闪烁的屏幕,崔胜澈盯着尹净汉的背影出了神,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在空旷的夜车上见到人影了。他起身依靠着两旁的座椅挪步到前面,然后落座于尹净汉后面。伸手用手指触碰了摇晃的玻璃,因为室外的温度显得有些冰凉。

崔胜澈左右观望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放在尹净汉的头和玻璃的缝隙中,下一秒尹净汉的头就落在了温暖的掌心,而自己的手骨则与冰凉的玻璃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因为有了“垫子”,尹净汉明显睡得比之前安稳了不少,甚至是直接贴靠在对方的掌心中。寂静的小路只剩汽车的轰鸣和轮胎摩擦着砂石的碎响,顶灯不稳定地摇晃似乎更像是人们惴惴不安的心。

轮胎突然停止摩擦时,崔胜澈方才反应过来已经到站了,司机似乎对于老熟人迟迟不肯下车感到有些不耐烦。

意识到司机情绪的崔胜澈急忙摇醒正在熟睡的尹净汉,然后在对方还没有回过神时就匆忙将人拉下车。

望着黑夜里的那抹灯光远去,尹净汉花了点时间去反应刚才发生了什么,同时又花了点时间来回忆眼前这个盯着自己发愣的男人是谁。

“你是……”

“崔胜澈。”忽然想起那日的见面并没有告知对方自己的姓名,现在让对方说出来好像有些过分了。

尹净汉倒不在意对方叫什么,他只需要记起眼前这人是自己的邻居就好。刺骨的寒风刮过细腻的皮肤,让其绽放细小的“裂纹”。两人就这么站在原地,就像是原本就喜爱这冬的爱。

崔胜澈邀请尹净汉去了自己那如同麻雀的小屋,煮了姜茶递过去,顺势坐在尹净汉对面看着对方乖乖喝下去。

尹净汉捂着陶瓷杯,用热茶的余温来温暖自己的冻僵的双手。相比崔胜澈一回到家就脱掉外面厚重的大衣,他显得更加害怕寒冷。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崔胜澈无心地开口问道,或者说他一只都很好奇自己的这个邻居。

尹净汉并没有急于回答,他环顾一周,大致看了看崔胜澈这有些杂乱的家,然后起身走到门边打开了所有开关——屋子亮了。

“你一直都这么呆着不会很闷吗?”一边寻找着别的开关,尹净汉一边说道,“再怎么节约电费也不能这样一个人像关小黑屋似的活着,再这么下去你人迟早有一点会垮掉——”尹净汉的声音逐渐消弱,最后话语戛然而止。

要不是尹净汉这突然的举动,或许崔胜澈都快忘记自己家里原来也可以这么充满生气。不是为了节约电费,而是因为他一直以来早出晚归,家不过就是个短暂睡眠的寄居地,他甚至不需要灯光的辅助来做其他的事情,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把灯光忘却。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做什么的?”崔胜澈问完后犹豫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这么说有些不礼貌,于是又改口问道:“嗯……我的意思是,我觉得我对你不太了解,邻居嘛,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尹净汉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表情好像真的吓到崔胜澈了,于是他欢脱地蹦到崔胜澈旁边蹲下,抱着膝盖,盯着对方眼珠子转溜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我……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崔胜澈显然对于这个答案有些意外,心理医生这么晚回家还住在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实在是出乎意料,可是崔胜澈对此也只是稍稍怀疑,随后微笑回应了一下。

两人的关系从那日之后缓和了不少,偶尔出门时还会打个招呼。尹净汉常常往崔胜澈家里跑,后来崔胜澈嫌麻烦直接扔了一把备用钥匙给他,以至于每天晚上回家都能看到一个鼓鼓的身影蜷缩在沙发上。

长期的交往让崔胜澈开始好奇尹净汉的家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可是他没有理由也没有时间前去做客,对于自己隔壁住了一个心理医生,他始终觉得他家里应该时刻都有病人正在治疗。

后来两人之间这种邻居的友好发生了些许变化,不是削弱,而是更往上提升了一个层次。崔胜澈工作太忙,以至于他没有空余时间去遇见更多的人,而尹净汉面对的大多都是患者,也没有能够时时刻刻陪伴的人。

不约而同地提出了在一起,就像对方是上天安排好了一样。在一起之后的两人仍然只能辛苦地挤出自己那不多的时间来“约会”,而且地点几乎百分之九十都在崔胜澈家里。

尹净汉有时会很奇怪,他的眼神里有时候会失去色彩,甚至有时会透露出些许绝望与无助。

他习惯把手伸入崔胜澈厚厚的大衣里环住他的腰,然后把下巴落在对方肩头就这么静静地待上一会儿;他习惯突然打电话给崔胜澈,然后电话接通那一刻听到对方声音,深呼吸几下后又挂断电话;他习惯睡觉时被崔胜澈嵌在怀里,习惯盯着崔胜澈的背影出神,习惯崔胜澈亲吻他……

有时候崔胜澈会对于尹净汉的反常感到好奇,可每在他准备开口的那一刻,尹净汉却又想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地笑着迎接自己。久而久之,不只是崔胜澈的错觉还是确有其事,他感觉尹净汉这些反常的状态明显减少了不少。

那日崔胜澈难得放了三天假,他睡了一个懒觉,起床拉开窗帘——这是尹净汉要求的,一定要让房间里充满光芒。

他吃了一个简单的早餐,然后坐在沙发上突然感觉离开工作后的生活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出去转悠了一整天回来,崔胜澈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好像没有见到尹净汉的身影。在门口将钥匙插入钥匙孔时,隔壁的大门打开,出来了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老人手里拿着厚厚的文件,他扶了一下吊在鼻梁上的老花镜,然后跟崔胜澈打了一个招呼。崔胜澈对于这突然出入尹净汉家的老人感到陌生,下意识问了一句:“你好,请问你是?”

老人的步伐停了下来,他和蔼地看着崔胜澈说道:“哦,我是你邻居的心理医生。”

崔胜澈脸上错愕的表情告诉老人他什么都不知道,老人感到意外,询问崔胜澈是否认识屋内的人,也就是自己的病人。

崔胜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象老人是尹净汉的同事,可是对方明明说他是尹净汉的心理医生,“那个……请问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

“嗯……这个……”老人显得有些犹豫,“我不能随意透露患者的病情,或许——你是崔胜澈崔先生吗?”

“对,是我,怎么了吗?”

“是这样的。”老人听到崔胜澈的回答后放松了不少,“尹先生有告诉我如果你问到他的病情,希望我可以如实告诉你。”

老人的话让握着钥匙的崔胜澈的手开始不自觉地用力,老人从手中厚厚的文件里拿出一份递给崔胜澈,然后说道:“尹先生是我多年的一个病人,一直有严重的抑郁症,而且情况并不是很稳定。前段时间我建议他搬到郊区来住,可是由于他有严重的自杀倾向,所以我告诉他一定要找人陪着。”

崔胜澈的瞳孔不断放大,他开始回忆与尹净汉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对方的反常,随后老人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我来这里给他治疗,一开始他的情况的确不太好,可是最近明显有很好的转变。我听说他把家里所有能够威胁到他生命的东西全部给了邻居,应该就是你吧?”

崔胜澈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尹净汉送给自己的那个奇怪的盒子。

“他说他尽量所有的时间都跟你在一起,看起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崔胜澈突然想到那一次回家在车上遇见尹净汉,原来是对方跟了自己一天。

“我听说你俩关系挺不错的,以前他很讨厌出门,很讨厌光,可是现在居然都能跟你一起出去玩了。”

崔胜澈突然想起尹净汉总是让自己把家里的灯全打开,白天窗帘也一定要全拉开,原来他是害怕黑暗带给他恐惧。

“尹先生的情况现在已经稳定了,希望你作为邻居能多帮帮他,毕竟他一个人呆着还是存在危险,所以可能以后要多麻烦你了。”

“谢谢。”送走了老人,崔胜澈抽出孔里的钥匙,随后开始敲击尹净汉家的大门。

尹净汉似乎以为是医生回来,毫无防备地打开大门后,看到面前站着的是崔胜澈。对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加重的呼吸是在表明自己现在并不是在开玩笑。

崔胜澈生气不是因为尹净汉瞒着自己,而是因为他第一次看到了尹净汉的家,一个杂乱,充斥着黑暗毫无灯光的家。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尹净汉要骗自己他是心理医生,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不是病人,只有这样他才会暗示自己要治病;他也知道为什么尹净汉要自己打开灯,因为尹净汉知道黑暗带给人的恐惧,他害怕崔胜澈同他一样陷入。

知道真相的崔胜澈并没有慌乱,反而是坦然接受,唯一一个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不知道尹净汉对于自己的感情究竟是爱情,还是仅仅是生命稻草。

“胜澈,你听我说,我……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尹净汉的情绪变得不太稳定,他着急地拽着对方的衣袖,含糊不清地解释着崔胜澈根本听不进去的理由。

手机的提示音打断了尹净汉的“辩白”,崔胜澈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着电量余额仅剩2%,崔胜澈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兜里,然后看着尹净汉说道:“我的手机快没电了,得回去充电,可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尹净汉的泪水突然从眼角滑落,这句话看上去多么滑稽,可是他却因为一句“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而感动。

“尹净汉,我手机没电了。”崔胜澈再次重复,“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们接吻吧。”

如果向前奔跑最终遇见你时,我的电量只剩2%,那么请你用你剩下的时光,来弥补我那缺失的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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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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